低音贝斯

可能性。

【赤黑】通缉犯的行踪(上)

*赏金猎人的pa,其余不剧透了。


————————————



八点。


黑子在简陋旅馆里的十一号门牌房间里,顶着乱糟糟鸟窝似的头发,因睡眠不足而混沌的蓝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他打了个哈欠。

以成年男性的标准来说显得单薄削瘦的两片肩胛骨之间那片自然凹陷的柔软皮肤紧贴着暖和御寒的棉质睡衣布料,他挺直脊背靠在旅馆房间里被壁炉、劣质白蜡烛和客人的烟斗熏黄的斑斑墙皮上。


床头的金属托盘里蜡烛快烧完了。烛火“嗤”地熄灭在一滩融化的蜡油里,一阵刺鼻的青烟吹向窗边。黑子又打了一个哈欠,透过眼角模糊的水光望着视野里不清楚的窗子。


今天的天气好像不怎么样。外面阴沉沉而灰暗的天光给人压抑感,好像某件糟糕事的预兆。这个季节几乎已经不会下雪,昨天他穿过峡谷——当然啦,还携带着一颗被悬赏的人头、一匹马和一杆枪,最重要的是能够证明身份的执照与通缉犯的画像——来到这个小镇换取自己的赏金,下午五点抵达,天空飘了点小雨,靴底粘着一整块的湿泥土,因为融雪浸进沙土使它们格外地不容易摆脱。


可是,黑子也不确定在这个初春会不会像去年一样突然降下一场暴雪。他刚刚睡醒的大脑昏沉地思索着,一边拥着被子,盘腿靠坐着两只枕头,把左轮手枪从皮套里拔出来一一检查,再数数弹夹里火药。这事不需要花费多少精力,因为早已在上千次的重复中刻入本能。


他把空弹壳扔进火炉里熔化,枪装进皮套,换上昨晚脱下来的全副装束:腰带、马甲、翻领大衣、皮靴、稍稍有点儿磨损发亮的宽檐帽。


黑子将帽子压在一头依旧难以打理的蓝头发上,握着水袋和皮囊,右手惯性地摁了摁大衣胸口内衬里封着的暗层中折叠整齐的纸张,随后想起这是他身上的最后一份通缉令,而上面炭笔描画的人头昨晚被自己亲手拎进本镇治安官的屋子里,换到了一份五千美金的奖赏。


他想了想,从暗层口袋里抽出那张通缉令,扔进炉火中,看着它化成灰烬后用铁钳拨了拨壁炉,确认里面玫瑰色的火焰完全熄灭,带上房门钥匙下楼。


结实的橡木台阶高而陡,通向旅馆底层。黑子交还钥匙,要了一盘热松饼和一勺炖菜,就着磁杯里的咖啡慢慢吃起来。


尽管黑子的食量很小,但在东奔西逐了一整个冬季,终于把治安官们张贴的通缉令统统完成后,现在有机会消消停停地坐在旅馆里吃淌着糖浆的松饼和佐料可口的炖蔬菜,他的心情相当不错,不会拒绝再来一点熏肉的。


赏金猎人的职业生涯,显而易见比躺在软椅里喝玉米威士忌的农场主们发现一头窜进庄园里的野猪更危险。他们撕下各州从警长办公室派发到治下小镇的通缉令,背上枪,穿过荒野去找一个伪装成监工或躲在哪个山坡后的犯人,按照通缉令上说的,“不论生死”或“就地处决”——总之,至少得带上足以证明通缉犯身份的物品,譬如容易识别并且体积轻便的头颅,以此换得一笔相应的赏金。


不用说,越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他们的价值越高。掌权者很乐意付出一点儿小小的代价获取安宁,赏金猎人们则靠自己的聪明头脑、胆识、一手好枪法吃上饭,可同样冒着死亡的风险,因为没有哪个被悬赏一万美金的通缉犯会傻乎乎地在那儿等着他像摘棉花似的在胸口送一颗枪子儿。


既然有风险,就不得不衡量一下是否合算了。黑子哲也十九岁上已经是他出生的那个繁华城镇里准头最好的年轻人,这份职业恰好满足了他与生俱来的正义感,何况能够凭借这份职业养活自己,所以他没怎么犹豫就干脆地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笔报酬。


及时行乐,对黑子和他在一年八个月的追踪旅途上相识的伙伴们来说,那并不是贬义词。他们跋涉千里,每个人身上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疤,数百次与死神的镰刀擦肩而过,拿到一笔不薄的钱财,没有任何理由能正当地阻止他或他们用自己挣来的金子享受一下大桶白兰地和厚牛排。


黑子嚼碎金黄的松饼,把卤汁洒在下一层饼皮上,不紧不慢地吃这顿久违的悠闲早餐,要知道为了追捕上一个通缉犯,他已经整整半个月尝不到炖蔬菜了。


他向店老板借了份报纸,从头浏览到尾。早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炖菜里放了他不喜欢的姜块,黑子抽了抽鼻子皱眉,挑出剩下的胡萝卜和土豆吃掉,礼貌地把报纸叠成方块留在柜台,打开怀表查看时间。


八点四十。


黑子走出旅馆考虑今天的行程。去镇中心的胡子酒馆看看?他的一位友人曾经提起那里的波旁酒非常棒。还是先去买一具全新的马鞍?对了,他还有信件要寄。


黑子漫无目的地打量着这座小镇的风景,泥地还覆盖着一块块的积雪,像步入老年的人脱落了一大半头发的脑袋;灰白的天空活像水泥砌的墙,可空气并不潮湿;房顶积蓄的沙土足可栽种一排仙人掌,不知道门廊里走出来的小姐们是如何保持他们白皙娇嫩的皮肤不被沙尘侵蚀的;据他所知,这个镇子是赏金猎人最常来往的中转站,因为拥有十几家酒馆和旅店,而他的一个朋友近期应该也在这里,他们约好今年二月末会合交易些皮毛......啊。嗯。等一等。他似乎明白原因了。


在治安官屋子外的那堵墙前,聚集了大量的男人。

黑子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同寻常,他们的腰间都别着枪支,窃窃地左右交谈,神态疑虑,老练而圆滑,有股亡命徒的无惧。那意思就是说,大部分和他一样都是赏金猎人。


最重要的是,黑子看见一头显眼的金发在人群中晃动。不起眼的身板和不起眼的存在感帮助他轻而易举地挤入人潮,伸手拍了拍皮货商人的后腰:“日安,黄濑君。”


披着条狐狸坎肩、穿着轻软羊皮靴,西边一带最出名的皮货商惊喜得狠狠抱住他的肩大叫,和他相识多年却仍然不习惯这种热情招呼方式的黑子费劲地扒开黄濑的手臂,面色不变地重复一遍好久不见了。


“黄濑君,发生什么事了?”


名声在外、交易从未吃亏的狡诈商人顿时支支吾吾,从历史上看,他在黑子面前的谎话好像无一例外地被揭穿了。黄濑索性指向墙上新贴的纸,他原本也不指望隐瞒:“......是通缉令。”


黑子抬头,越过重重脑袋和肩膀,视线触及那幅画像时瞳孔瞬间收缩。



他撕取过上千张通缉令,但这还是第一次在通缉令首行看见自己熟悉的名字。


“赤司征十郎”。


“......劫持农场主一家并杀害,出逃在外,一旦抓捕,不论生死。”


“悬赏五万美金。”


黄濑附耳悄声问道:“小黑子,你知道小赤司在哪里吗?他好像有点麻烦啊。”


黑子盯着通缉令上的人像,内心中肯地给它打了满分,和他记忆里的赤司面容没有差别,连稍稍有点上翘的嘴角也完美地复刻了。他如实回答:“我不知道。我上一次和赤司君见面是两个月前。”


“这样啊...他出什么事了?”


黑子沉默几秒,动了动嘴唇把通缉令书写的罪行一字不漏地念出声,“我想是这些事。”


黄濑看了看他的脸色,可惜没有发现丝毫端倪,“但是小赤司和你一样都是赏金猎人吧?”


“是的,黄濑君。不过很多赏金猎人也会被通缉。”黑子平静地对友人解释。


黄濑再次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番黑子的表情,试图找到动怒或是仇恨的迹象。在他的印象中,上一次在南边的荒野里碰见并肩而行的黑子和赤司时,他们还互相借给对方毛大衣和羊毛袜子,那天他的毛皮因为低温一售而空。但今天黑子却表现得像第一次听见赤司的名字。


“你们吵架了?”


黑子反问:“为什么?”


精明的皮货商尴尬地哈哈干笑,转移话题:“不过如果小黑子也不知道小赤司在哪里,就没有人能找到他了吧......毕竟你们——”


——可不只是熟悉,简直就是亲密。


黑子垂下眼皮,静静地听着周围的议论声。



“......嘿,这个家伙值五万美金!”


留着一部黄褐络腮大胡子的赏金猎人,他吐掉嚼烂的琥珀烟草汁嗤笑:“你认识他吗?”


“啧啧,这家伙也有栽跟头的一天......”


“金子可他妈的不好赚。”


“小鬼头就别打这份儿主意啦,让那些愿意掉两个脑袋的傻瓜去干吧。”


“那是笔大买卖......”


尽管到处都有嘈杂的议论声,但这群人里却没有一个敢拿走墙上的通缉令收进怀里。仿佛画像里的那个通缉犯正用枪口对着他们的后脑勺,或者像谁也没见过但口口相传爪下撕碎数百人的白狼,虽然不在场但威慑力还没消失。


当然,赏金猎人们是一群狡猾、重利又头脑清醒的家伙。金子固然极具诱惑,然而也要看看天平的另一端盛着多大的风险。一旦倾斜,就值得慎重考量了。


眼下赤司就是摆在这里供他们斟酌的砝码。人人传说他撕了两千一百七十一单通缉令,无一失手,最优记录是一口气提走了一伙劫车匪十二人的脑袋。

如果说赏金猎人们有自己的人物图鉴,那么赤司征十郎的照片应该贴在封面。


西边一带负有名望的赏金猎人被涂在通缉令上标价五万美金,用树胶黏在墙头——这类事儿可不常见,谁也不敢夸口自己不会成为这个“通缉犯”的枪下亡魂。他们面面相觑,其中最狂妄的年轻人老实沉默地站着没动,自诩老辣的猎人则来回打量着其他人的脸,指头弹了弹烟卷燃尽的灰,不动声色地等待看是哪个冒失鬼揭下它。


嗅觉出色的黄濑识趣地拍了下黑子的肩,邀请他去街道右侧的胡子酒馆喝一杯,聊聊刚过去的这个冬季他珍藏着没出手的上好皮货,“小黑子,走吧。”


二十五岁的赏金猎人抿了抿唇,绷紧下颚目光笔直地望着半米外在通缉令前大家默契地让出的一小圈空地,黑子说:“稍等一下,黄濑君......”


他的两只手臂向前拨开一条狭窄的道路,从肩膀与衣袖的缝隙间顺利地挤进前排。存在感再稀薄,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就没什么秘密可言了。黑子似乎没有在意其他人惊异的视线,抬起手捏住那张纸的边角,“嘶啦。”

黑子爽快干脆地把印有赤司征十郎人像的通缉令撕下去,顿时治安官门外的墙上光秃秃的只剩两道十字交叉的胶痕了。他认真地把这幅纸折叠,收进往常放通缉令的大衣暗层里。


做完这件事,他退回人群,平静道:“现在可以走了。”


黄濑凉太用春季能收到的新貂皮发誓,赤司一定决斗时在黑子的腿上留了个打对穿的弹孔才会遭到这等报复。


“小黑子,这是小赤司的通缉令啊?”黄濑试探着确认自己的猜想。


“是的。”黑子摸了摸胸口衣料内窸窸窣窣作响的纸张,他解释说,“赤司君的悬赏是五万美金,我也有些意外呢。”


看样子赤司大概是在他左右腿上各射穿过一个洞。


九点二十。

黑子辨认出镇中心的尖顶教堂上挂着的大钟指示的时间,他对发呆的黄濑说:“抱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请赤司君吃烩肉,现在我可能要走了。”


“没关系,约好了哦!小黑子,你是去......”


“找赤司君,”黑子自然而然地接口,“我认为我的运气不错。”


黄濑冲他挥手。对赏金猎人这一职业,不管是“注意安全”还是“下次再见”都是些漂亮的客套话罢了,“祝你好运!”



黑子放弃了他休假的种种安排。酒装在木桶里酝酿,随时候人品尝;旧马鞍还能凑合用上一阵子,他赶回旅馆的马厩解开系绳;怀里的信件写了些无关紧要的琐事,何况邮寄的速度甚至比不上他亲自把信送到朋友手里。

他迅速填了一袋子冷玉米饼和干豆子,灌足清水直到水囊鼓鼓地涨满。上一次黑子和赤司在峡谷口分别时背道而驰,他知道对方在东边寻找一个越狱的死囚,值四千美金。


黑子裹紧大衣,右手顺着棕马光滑的鬃毛向下抚摸它的脊背,一只脚踩进铁镫子,借力翻身跨上马鞍坐稳,它裹在长靴里的小腿夹紧马肚催它前进,黑子握住缰绳驾驭方向,蹄下啪嗒啪嗒地踩烂湿漉漉的积雪和软泥,奔向小镇外的连绵群,天像一整块密不透风的蒙尘玻璃。




【TBC】




写了一半小队长只露了个头。(?)


是想要那种电影里西部的感觉但写没写出来也不知道(草

设定很香,我很菜.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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